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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游库尔德斯坦见闻录(二)走在新月沃地的边边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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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游库尔德斯坦见闻录(二)走在新月沃地的边边上(中)

时间: 2024-11-20 04:00:28 |   作者: 回转窑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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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在斋月期间忍饥挨饿,才能明白食物的珍贵,才能够体会到那些处于生活困境中的人的感受,你会更愿意帮他们、施舍他们,而这些都是与教义相符的。

  比方说教很注重人的社会责任,规定了信徒的宗教义务——天课(Zakat)。天课是五功之一,它要求每年捐出自己财产总额的2.5%去施舍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在我看来,这种规定的本质是为了加强群体的内部凝聚力,以便在创教初期的艰难环境中抱团生存下来。

  正因为“天课”制度的存在,教社会在事实上是禁止乞讨的。首先,假如一个生活贫困到了不得不乞讨的地步,那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他所在社区的失职,没有尽到像兄弟姐妹那样照料他的责任。其次,乞讨是一种放弃自尊和自身价值的行为,会导致自己低人一等,有悖于教“人人平等”的理念。

  但问题在于,以教世界目前的发展水平,乞丐的存在是不可避免的。于是这就产生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我这次在中东看到的乞丐,行乞都会以卖纸巾的名义(也有少数卖水的);他不白拿你的钱,象征性地给你一包纸巾说起来那就不算是乞讨了。

  而至于“斋月”这一设定,在我看来,与其说锻炼意志、提升共情能力,倒不如说是通过行为控制来进行精神控制。

  任何有组织的宗教,都一定会发展出某些行为规范,因为共同的行为规范是构建族群认同、促进族群凝聚与团结的纽带,能够加强情感联系与社会互助。像斋戒、禁食这类行为都可以归类为“苦修”,几乎在所有宗教中都广泛存在——一来借由让信徒体验痛苦,可以使他们的大脑分泌内啡肽,从而获取“宗教体验”;二来体验痛苦也是让信徒学习敬畏的必要方式,感受自己肉体的脆弱才会更加崇拜神的伟大。

  斋月是教历中的第九个月份,按照教的说法,斋月之所以要禁食,因为这是先知首次接受天启的神圣月份;然而一切所谓的“传统”、“习俗”,都必然可以追溯到其气候环境土壤,具有某些现实意义。

  “斋月”——Ramadan这个词在阿拉伯语中的词源本意是“变得燃烧、变得灼热”,引申为“炎热的月份”、“高温的月份”,指一年当中最热的月份,其字面意思跟斋戒禁食或者接受天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有人肯定要说,斋月的时间明明每年都不一样,并不一定都在最热的时候啊!是的,历是世界上唯一的纯阴历(中国农历属于阴阳历),完全根据月亮周期设置,每年只有354天,每隔2.7年就会跟阳历差一个月,每隔32.6年就会跟阳历差整整一年。所以相对公历,历的节日年年都会提前11天左右。

  但历并非天生如此,有证据显示在前时期,阿拉伯人会借鉴希伯来历法进行“置闰”(Nasī)——一般为19年7闰或者24年9闰,以确保季节性贸易周期与年度朝圣时间相配合(朝圣有专门的月份)。在当时,“热月”大致就是公历8、9月间,那个季节的阿拉伯半岛不但热,而且由于好几个月没下雨了特别干旱。因此“热月”其实相当于咱们从前“青黄不接”的日子,假如你在热季去过阿拉伯半岛,就会知道那种酷热简直令人窒息,白天几乎没办法从事任何户外活动,最好就是躲在阴凉的地方不吃不喝睡大觉,日落之后再出来活动——因此在“热月”实行昼伏夜出的斋戒、停止争战本质上是一种生存策略,是前时期就已形成的生活小习惯,能够减少食物和水的消耗,最大限度提高族群在阿拉伯半岛的生存能力。

  后时期为什么又取消了“置闰”呢?一方面,阿拉伯半岛大部分地区都是热带沙漠,不同季节之间的区别仅仅是“热”和“更热”,对于昼夜长短的变化不太敏感,也不需要用阳历来指导耕作;另一方面,有研究认为,在前时期制定“置闰”规则的是阿拉伯的基纳那(Kināna)部落,传统认为基纳那部落是丧失一神信仰、陷入偶像崇拜的“反动部落”,所在的古莱什部落为了从基纳那部落手中夺权,否定了“置闰”这种老祖宗的智慧,因此导致了历与太阳历的脱节。

  然而宗教本质上是一门“诠释”的学问,后来为了把在这种每到特定月份就得昼伏夜出的习俗说通,于是编出了一系列关于“斋月神圣”的瞎话……

  但即便是现在的社会,是否遵守斋月习俗也跟当地的气候高度相关。在阿拉伯半岛这种热带地区,昼伏夜出白天不吃不喝难度较低;然而高寒高纬度地区的就扛不住了,经常会找借口不守斋戒,比方有的人会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已经允许我今天吃东西了”。所以越是寒冷的季节和地区,斋月里不遵守斋戒的就越多,这点是可以观察到的。

  当然,我才不会把这些话说给阿迈特听呢,他问起斋月,林泉跟我不约而同吹起了彩虹屁——林泉说斋月好啊!锻炼了人的意志力……我也说斋月好啊!让我们更珍惜赐予的食物……阿迈特对我们的回答感到心满意足,而事实上后来的整个行程,我们都在探讨斋月的反人类。

  那天晚上我们跟两位相机朋友聊了许多内容,他们都是库尔德人,都经历了一年前那场惨烈的大地震。他们抱怨这几年来生活水平每况愈下,通货膨胀严重,收入却没有增长,大量叙利亚难民从边境涌入,影响了当地的治安和他们的生活。我说你们应该把钱都换成外汇,他苦笑着回答说——首先,你得要有钱。

  加济安泰普并不属于库区,这座城市的主要人口是土耳其人,库尔德人和叙利亚难民各占20%,处于一种既边缘又不算太边缘的境地。这里的大部分库尔德人都是近几十年涌入的外来人口,原因很简单——大城市有更多更好的就业机会。

  阿迈特说他的老家在尚勒乌尔法(Şanlıurfa),他父母是当地种花生的农民。他告诉我们,他有7个兄弟姐妹,除了他之外,他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已经成婚,一共给他生了33个侄子侄女……正当我们被彻底震惊以及怀疑他是否同性恋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说,这还不算多,他妈妈那时候有15个兄弟姐妹。

  我们告诉两位相机朋友,中国有独生子女政策,我们这一代人全都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然后他们听了之后,脸上流露出了远比我们更震惊的神情——我们想象不出十几个孩子的家庭,他们同样也想象不出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我这次在中东,发现当地人确实能生,而且几乎全都是年轻父母自己带着二三四五个孩子,哥哥姐姐带弟弟妹妹,从未见过祖父母参与带娃的——想来也是,像这种跟兔子繁殖似的几何级数增长,祖父母怎会是带得过来?阿迈特有33个侄子侄女,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他的父母有33个直系孙辈,能把名字都记住就不错了……

  戴眼镜的相机朋友问我们中国人家里的房子是不是都很小,说这是他从中国电视剧里看到的。我不明白他们看的是什么电视剧,但我跟他们解释说,中国是一个特别大的国家,确实有很多蜗居在小房子里的家庭,但也有住大房子的人家,任何一种情况都不能说是中国的典型情况。

  阿迈特在土耳其人之中,算是有过相当多出国经验的。他借着跟团出赛的机会,去过巴西里约的残奥会,还去过东南亚和欧洲。但中国对他来说仍旧是一个遥远神秘的国度——他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库尔德人,我也是他认识的第一个中国人;中国人有多不了解库尔德人,库尔德人就有多不了解中国人——这世间的无知常常都是相互的。

  他听了我们接下去的行程计划后,强烈推荐我们去他的老家尚勒乌尔法,他说那是一个非常美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他要工作,就带我们大家一起去了。我在研究地图的时候,看到过“尚勒乌尔法”这个地名,并没有想过要在那里停留,本打算直接从加济安泰普到下一站迪亚巴克尔。听相机朋友这么说,我觉得倒是不妨去尚勒乌尔法看看——这个偶然的决定让我们意外地开启了一座宝藏之城。

  这顿因买相机而起的晚餐最后自然是我请客买单的——毕竟那台相机被我纳入了囊中——一共花了4900里拉,合人民币一千块左右,貌似是我在土耳其吃过的人均最贵的一顿饭。然而这顿晚餐带来的体验与交流千金难买,所以不计划的旅行也有不计划的好处,时常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临走前,我们被餐厅老板拉住合影,这是第一次有中国客人在他店里用餐消费。他跟我们合影的时候,居然有助理在边上熟练地手持着Led灯补光。林泉立马反应过来——我们这是要上墙了!中东这一带,人民群众最活跃的社会化媒体是INS,他们问你联系方式要的都是INS账号。我们走的这条线路很难见到东亚脸,一路上经常会被当地人民围观求合影,然后被发到INS上。

  毫无悬念地,我们这些“中国朋友”自然也出现在了“相机朋友”们的INS朋友圈上。而这只是刚开始,后来的一路上,我们“上墙”无数次,还被采访了好几次……

  3月15号早上,我们按计划兵分两路,他们仨去富士店,我去租车行——取车无比顺利丝滑,相机却是未能买到,店员怎么都不肯再卖给我们第二台。但行程安排已经容不得我们留在这里继续纠缠,不得不带着遗憾前行——说不定前面的城市还能买到呢!

  离开加济安泰普,我一脚油门杀去了南边80公里土叙边境的基利斯口岸(Kilis),虽然知道这里不让过境,但还是想要去看看通往叙利亚的口岸长啥样。

  在基利斯小镇通往口岸的岔路上,路牌上用土耳其语写着Halep——我猛地一激灵!这不就传说中的阿勒颇(Aleppo)嘛!

  假如不是因为在叙利亚内战中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很多人可能不会知道阿勒颇。事实上阿勒颇是人类文明史上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也是人类农耕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可能从公元前6000年起就慢慢的变成了了人类定居点;丝绸之路的贸易商道开通之后,又成了连接地中海与两河流域以及中亚腹地的重要枢纽;当年纵跨欧亚非三大洲的奥斯曼帝国,第一大城市是伊斯坦布尔,第二大城市是开罗,而第三大城市不是巴格达也不是大马士革,而是阿勒颇。换言之,阿勒颇曾是中东地区最大的亚洲城市。

  这座伟大的城市当时距离我们仅75公里!假如能够直接从这里过去,那么我们这整趟旅行将会完全不同。然而我们现在想要去阿勒颇,却要先往东开600公里经由扎胡口岸进入伊拉克库区,从库区首府埃尔比勒坐飞机到巴格达,从巴格达坐28小时的长途大巴到大马士革,再从大马士革坐车北上到阿勒坡……

  土耳其跟叙利亚的国界全长约911公里,有相当一部分位于平原地带,没有山河形势等地理特征的凭借。这两个国家的边界是土耳其在1923年与法国通过谈判划定的“政治分界线年叙利亚从法国殖民地独立后,基本上延续了原有的国界线。而这种平原上的政治国界线素来都有弊病,一来难以最大限度地考虑那些跨境居住的民族,易产生冲突和争议,比如库尔德问题是这样产生的;二来也难以有效限制人员的跨境流动,因此沿着国界修建了层层叠叠的高墙、铁丝网,每隔一段都会布置哨所瞭望塔。

  另一方面土耳其当时支持的是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因此跟叙利亚的阿萨德政府闹得很难看,两国的边境口岸随之关闭。一直到2023年地震发生后,才出于人道主义物资运送的考虑重新开放了口岸。

  老赵跑去口岸找工作人员一打听,才了解这一个口岸并非一定不可以通行,而是只允许土耳其公民通行;并且土耳其人也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过,需要出示充分的过境理由,在基利斯专门的部门提前办好通行证才行。出于安全因素考虑,目前暂不允许外国旅客从这里过境。或许是因为土叙边境仍有潜伏着的ISIS极端分子,也或许是因为叙利亚那边局势尚未稳定……叙利亚目前尽管能去,但只开放了部分地区,靠近土叙边境的不少地方都掌握在库尔德自治政府手里。

  幼发拉底河,一看地图果然没错。上一次在土耳其自驾的时候,我曾经沿着幼发拉底河开过一段,但那次我开的是一条海拔和纬度都更高的公路,靠近幼发拉底河的源头。正是通过那次旅行,我才知道如雷贯耳的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居然都发源于土耳其境内。

  下美索不达米亚,凭借着两河之间得天独厚的地理和天气特征情况创造出了人类最早的农耕文明——苏美尔文明。美索不达米亚这么好一块地方,当然也不可能让苏美尔人专美,公元前2000多年的时候阿卡德人(Akkadian)来了。从闪米特语系的阿卡德语来看,阿卡德人很可能跟阿拉伯人、犹太人有着共同的祖先。阿卡德人跟苏美尔人在当时有过高度的文化融合,阿卡德作为外来游牧民族或许用武力征服了苏美尔人,其文化却被苏美尔的农耕文明所同化。

  上美索不达米亚建立了亚述王国,所以两河流域北部是亚述的基本盘;另一支入侵的闪米特游牧民族亚摩利人(Amorite)则在下美索不达米亚建立了巴比伦城邦,南部成了巴比伦的基本盘。苏美尔王朝尽管复兴过一段时间,但在经过了上千年的群雄逐鹿后,终究是销声匿迹融入了亚摩利人,甚至都没有人记得他们曾经存在过。美索不达米亚文明最后的政权,是来自黎凡特地区的迦勒底人(Chaldeans)建立的新巴比伦帝国,在公元前539年随着被波斯帝国征服而覆灭。此后长达一千年的时间里,两河流域从整个中亚地区的区域中心,沦为了夹在波斯文明和希腊-罗马文明之间的边缘地带;直到公元8世纪阿拉伯文明进入黄金时代,在两河腹地建立起了巴格达城,才让这片古老的土地回光返照了一阵子。

  “叙利亚”这个名称正是源自于“亚述”,“叙利亚”作为一个地名所指的区域,早期是指现今的伊拉克北部地区;后来跟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变化,用来指代上美索不达米亚以及黎凡特地区;现在成为了一个国家的名字。

  “伊拉克”这个名称则是源自于两河下游的苏美尔城邦乌鲁克(Uruk),可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地名之一。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范围不仅包括了现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土耳其东南部、伊朗西南角也都是美索不达米亚的一部分——因为不仅两河发源自土耳其境内,底格里斯河也有好几条支流发源于伊朗境内。从前的中东不像现在那样被人为建造的边境墙分割得支离破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就像一张大网,通过两河及其支流,在整个流域范围内传播。

  新月沃地是一片横跨以色列、巴勒斯坦、约旦、黎巴嫩、叙利亚、土耳其南部、伊拉克、伊朗西部、科威特北部的新月形沃土,在这片新月沃地上,发掘出了数万个大大小小的从石器时代以来到奥斯曼帝国时期的古代遗址,可以将整个近东地区的文明发展脉络串联起来。

  假如西方文明真是伪史,大家想想这得动用多少劳动力来造这些假呢?他们是怎么做到让参与这些造假工程的数百万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将“真相”泄露出去的呢?尤其大量的古代文明遗址都位于一些“反西方”的国家。

  伪史论的理论构建和传播其实跟组织如出一辙。我可以很肯定地对大家说,正如同故意栽赃你的人比你更清除你是冤枉的,就好比骗财骗色的教主也最明白自己蒙人的把戏,宣扬伪史论的那几个学术败类,如何新、黄河清之流,他们正因为研究了大量的西方历史,其实比谁都清楚西方历史不是伪史,他们只是在扮演一个类似于“教主”的角色。鼓吹“西方伪史论”这种奇谈怪论一来政治正确,能够站在民粹的道德制高点上攻击那些反驳他们的人,相对来讲比较安全;二来通过哗众取宠收割低智、反智人群的韭菜,也能满足那些认知能力和文化自信“双缺陷”的韭菜们的情绪价值,毕竟中国有这么大的人口基数,再荒谬的奇谈怪论也总能找到共鸣——这两点都跟宗教吸引信众的方式很相似。老实说,我个人十分同情伪史论患者,一个人内心得要自卑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一定要通过否定别人的真实成就来满足自己虚妄的自大感……他们就跟许多狂热的宗教信徒一样,其实应该先去精神科看看心理医生。

  因为我们谁都没办法找到一种基于实证的观测方式证明一个两千多年前的某个死人绝对存在过并写下大量著作。最搞笑的“打假”逻辑是“这些文物看起来太新了,所以不可能是真的”——按照这一个逻辑,完全可以说马王堆是造假的,尸身和丝绸衣物千年不腐连现代人都做不到,古人怎会是做得到?然而大多数人并不在乎逻辑因果,对古代的材料工艺、文物和遗址的修复方式更是一无所知,不知道玻璃、釉彩、混凝土、沥青都是早在公元前就已经被大范围的应用的古老工艺和材料……他们只在乎这一观点能否满足自己的情绪价值。所以大家碰到伪史论患者,请不要跟他们去争论,就好像你不该去跟一个深陷某的信徒去争论生病之后是否应该打针吃药,也不该跟“地平论”患者争论地球是否是平的,反智是他们基于自己情绪需求的选择。

  目前存世的楔形文字泥板石刻超过上百万块,仅仅大英博物馆就有13万块——如此庞大的造假工程能够完全不走漏半点风声?那还是外星人修建金字塔听起来更可信一点。

  比雷吉克(Birecik)。“比雷吉克”这个词的词源,正是“堡垒”的意思,由此能够推断,当地的城镇正是围绕着这座堡垒建立起来的。这里在历史上曾经是幼发拉底河的重要渡口,甚至有可能曾经有过一座“船桥”——将船连结起来做成的浮桥。

  尼尼微(Niniveh,即古亚述的前身)城邦的文化影响区域。在阿拉伯帝国时期,由于祖格玛早已废弃,比雷吉克成了美索不达米亚北部最重要的幼发拉底河渡口,其经济文化得到了迅速发展。16世纪之后奥斯曼帝国控制了整个两河流域后,比雷吉克成为了帝国的造船中心,因为这里同时拥有丰富的木材资源和水运航道——有许多波斯湾的战船,都是在幼发拉底河上游的比雷吉克建造出来的。

  世纪初统治埃及、黎凡特和阿拉伯西部地区的国家)修建的城门,还有一座13世纪的寺;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里完全是一座当地人居住的老城,一丁点儿旅游商业的痕迹都没有。悬崖上的堡垒仅剩一角残垣,随着陆路贸易被海路所取代,比雷吉克如今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乡间城镇。不过我看到当地似乎有着一些开发旅游资源、振兴旅游业的计划,想要打造登上悬崖城堡的观光电梯与观景平台,或许过几年再来这里,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吧。

  上美索不达米亚在土耳其境内的这片地区,刚好位于新月沃地的“腰部”。这里再往北就是安纳托利亚高原,背靠着山脉有着充沛的降水,遍布地表径流,就像四川盆地那样堪称“天府之国”,土地之开阔肥沃可谓整个新月沃地之最——远眺四极,只见一望无际的连绵沃土,美得惊心动魄;在原野上能够找到极为瘦弱、未经驯化的野生小麦品种……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为人类历史上早期农业定居点的出现奠定了物质基础。

  难怪阿迈特的爸爸和妈妈爷爷奶奶靠种花生就能养活这么多孩子……这片沃土养活了几十个孩子的大家庭,也造就了尚勒乌尔法这座牛逼闪闪的城市。

  “尚勒乌尔法”这一个名字就跟“加济安泰普”一样拗口,我花了很久才记住。事实上这两个名字也确实有着类似的渊源——尚勒乌尔法原本叫“乌尔法”(Urfa),意思是“美丽的流水”,其词源可以追溯到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阿拉姆语(Aramaic)。线年隔壁的安泰普被冠名“英雄之城”称号之后,傲娇的乌尔法人民不淡定了,一直为这个事儿跟土耳其国民议会闹情绪,说自己也在抵御法国入侵的时候有功劳,于是1984年——法土战争结束六十多年之后,议会给了乌尔法一个“尚勒”(Şanlı)的称号,意思是“光荣之城乌尔法”。

  我后来才知道这居然是整个土耳其最大的博物馆,占地40公顷,光是室内面积就有34000平方米。博物馆主体建筑有14个展厅,陈列了超过10000件从旧石器时代到时代的文物。除此之外还有一座可以行走在其中、体验感拉满的巨型马赛克博物馆——1980年代乌尔法曾有一些公元2世纪罗马时期的马赛克装饰被走私到了美国,后来通过交涉物归原主。

  这是世界上已知的最古老的真人大小的人类雕像。雕像高约1.9 米,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镶嵌着黑曜石碎片,胸口有V形饰品。虽然另外的地方发现过更古老的石器时代雕像,但都是小雕件,如此大型的雕像只此一件。

  哥贝克力石阵(Göbekli Tepe)至少有12000年的历史,比埃及的金字塔早8000年,比英国的巨石阵早6000年,是世界上已知最早的宗教场所,被誉为“人类文明的原点”。这座遗址之所以不为人知,还在于1994年才被发现,还没机会编进咱们的中学历史地理课本;而且这个遗址发掘进度也相当缓慢,截止2021年只发掘了不到5%——如果有人怀疑其真实性,能自己亲自去发掘现场观摩。尚勒乌尔法的博物馆有一个展厅对这个石阵进行了完整的复刻,相当震撼。而且哥贝克力石阵还不是唯一的,1997年在距离60公里的地方又发现了一个同时期的卡拉汉石阵(Karahan Tepe),目前也还在发掘中。

  “迦勒底人的乌尔”(Ur Kaśdim),大部分基督教徒都认为这个“乌尔”是位于伊拉克的乌尔遗址(我们后面会去这一个地区);但大部分和犹太人则认为这个“乌尔”正是位于上美索不达米亚的尚勒乌尔法……在乌尔法有一个洞穴,相传是亚伯拉罕的出生地,前来朝拜者络绎不绝,这就又让乌尔法增添了一层宗教圣城的色彩,被称为“先知之城”。

  圣鱼池(Balıklıgöl),是一处重要的景点兼圣地。“乌尔法人”就是在这里施工时发现的,距今至少有10000年的历史。在某些宗教传说中,亚伯拉罕出生在乌尔法,爱上了当时的示拿(Shinar)的国王、诺亚的曾孙宁录(Nimrod)的女儿泽利哈(Zeliha)。而宁录是耶和华的反对者,不想要让女儿嫁给亚伯拉罕,于是把信奉耶和华的亚伯拉罕扔进了一个大火坑。此时上帝耶和华用其神力展现奇迹,将火焰变成了水池,把烧火的木头变成了神圣的鲤鱼,于是就有了这个圣鱼池。

  由于其丰富悠久的文化遗迹、宜人的气候环境、以及先知亚伯拉罕的相关传说,被许多人认为是圣经中伊甸园的所在地……有没有伊甸园我不知道,但这里确实很可能是伊甸园的原型,气候环境比所谓“流淌着奶与蜜”的迦南美地好多了!

  乌尔法不仅仅在内涵上集宗教文化与历史背景和文化之大成,颜值也非常能打。我们一进入这座城市就被惊艳到了,这里跟加济安泰普一样是座修建在起伏丘陵上的城市,高低落差显得错落有致——山顶有公元3世纪罗马帝国时期的埃德萨古城宫殿遗迹(Edessa),山脚下有同一时期的石窟墓穴;城墙是公元9世纪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时期修建的,12世纪的寺依然在使用中,而这座寺更早的时候曾是一座基督教堂……不同时期的古代遗迹组合在一起,会让人产生一种穿越时空的魔幻观感。

  安泰普、东北的迪亚巴克尔、东边的马尔丁以及南边位于现今叙利亚境内的拉卡(Raqqah)等重镇。乌尔法的大巴扎热闹非凡,集市里保留了很多手工作坊,相当传统原生态。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带盛产开心果,巴扎里卖的开心果又便宜又好吃;如果你刚好在秋天收获开心果的季节来这里,还能品尝到新鲜的开心果。

  19世纪末,这里的亚美尼亚人口占到三分之一,由于亚美尼亚人信奉的是基督教,遭到了土耳其人和库尔德人的联手屠杀,总共约有8000名亚美尼亚人被杀害。(关于土耳其对亚美尼亚的种族灭绝,可以参见《高加索列国志(一)“隔壁老王”土耳其》)

  当时奥斯曼帝国的“异教徒”除了亚美尼亚人之外,还包括犹太人和信仰叙利亚东正教徒的亚述人(Assyrian,下文会有详细介绍),这些人也在大屠杀中受到波及。其次,对亚美尼亚人的屠杀先后有过两波,第一波是在1895年前后,奥斯曼苏丹为了维系日益衰落的奥斯曼帝国内部凝聚力,对境内亲俄的亚美尼亚人发起了一场种族灭绝式的大规模迫害。第二波则是在一战前后的1915到1923年之间,亚美尼亚人当时主动协助列强肢解瓜分奥斯曼帝国,这种“带路党”的行为自然遭到了报复和清算。所以土耳其获得独立之后,其境内的亚美尼亚人,要么死了,要么逃了,要么就皈依了教。

  大家都知道现代土耳其游离在教核心的阿拉伯世界之外,其领土主要与从前基督教拜占庭帝国重合,大部分古代遗迹都是罗马时期遗留下来的,就连土耳其最负盛名的建筑圣索菲亚大教堂本身都是一座教堂而非寺(即便土耳其当局两度把它改成了寺,人们还是习惯称之为教堂)。尽管土耳其总体而言是一个世俗化国家,但其国内仍有不少保守宗教团体,尚勒乌尔法这座能跟先知易卜拉欣(亚伯拉罕在古兰经的叫法)扯上关系的“先知之城”,显然满足了他们对宗教圣城的幻想,使之成为了土耳其的原教旨信仰中心。我观察到,乌尔法这边女性的着装确实要比土耳其别的地方更加保守,能见到更多的黑罩袍黑头巾。

  与此同时,乌尔法这一个地区距离叙利亚的拉卡特别近。乌尔法和拉卡在历史上隶属于奥斯曼帝国下的同一个行省,从乌尔法沿着幼发拉底河的支流拜利赫河顺流而下就是拉卡;在叙利亚内战之前,乌尔法南边50公里有个口岸能直接过境,往来十分密切。叙利亚内战爆发后,口岸对面的拉卡一度成为了ISIS的首都,作为原教旨信仰中心的乌尔法在当时接收了很多叙利亚难民,有不少保守派对ISIS表示同情和支持,

  一方面接纳ISIS武装分子,为其提供庇护;另一方面也有人主动跑去叙利亚参加ISIS的“圣战”。

  在叙利亚内战期间都曾经暗戳戳地支持过ISIS。我前文提到过,土耳其政府当时站队的是叙利亚武装,虽说土叙边境在内战后就关闭了,但在内战爆发初期,土耳其政府故意睁只眼闭只眼,允许圣战分子和支持ISIS的武器物资在边境流动。此乃土耳其的一石二鸟之计,一方面土耳其作为叙利亚的邻国,看邻国大乱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与叙利亚内部各种势力进行合作和交易,以增强自己的地理政治学影响力;另一方面,解决掉亚美尼亚人之后,土耳其一直都把库尔德人视为心腹大患,因为库尔德人是土耳其构建“单一突厥民族”叙事的最大障碍。

  土耳其政府本想借着ISIS之手打压整个库尔德人势力。后来的事实上,土耳其政府的做法完全是与虎谋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流入土耳其境内的ISIS成员根本不买土耳其的账,在土耳其制造了一系列。关于土耳其政府、ISIS、库尔德人之间的三角关系,我会在后面的章节里再详细展开。

  而尚勒乌尔法东北150公里左右的迪亚巴克尔,库尔德人的比例高达七八成,是土耳其境内最大的库尔德城市,也是库尔德人的精神首都……可是土耳其政府呢,却压根儿不想承认迪亚巴克尔是个库尔德城市,这种不肯实事求是的态度,自然就引发了一系列难以解决的民族问题。

  比方说我们这一路上途径的尚勒乌尔法、迪亚巴克尔、马尔丁等城市,都值得住个两晚慢慢逛;无奈我们时间紧张,只能在抵达的当天晚上先抓紧把老城逛一遍,第二天上午吃完早饭就退房,把行李装好车之后再去老城逛一遍,同时参观当地博物馆,吃过午饭之后就马不停蹄赶去下一个目的地,路上可能还要停一两个点……所幸土耳其东南部这些景点之间距离近、密度高,每天开车的路程都不长,所以才能如此“特种兵”。

  先是被欧洲考古团队殖民掠夺,掏空了大半的遗迹,后来又被战乱破坏了大半遗迹,甚至连博物馆都未能在战乱中幸免……关于这一些状况,我将在后面伊拉克章节中详解。

  黄色石灰岩为材料,迪亚巴克尔则到处都是黑色玄武岩;尚勒乌尔法周边有相当多前时期的遗迹,迪亚巴克尔现存的历史遗迹则主要是后时代塞尔柱王朝的……但有意思的是,尚勒乌尔法的市徽上是寺的宣礼塔和圣鱼池,一看就是一座教城市;迪亚巴克尔的市徽上却是象征罗马帝国的双头鹰与当地标志性的城墙,似乎在缅怀着罗马时代的荣光。

  阿米德(Amida或Amid,源自于亚述语Amedi),由于其黑色玄武岩的城墙,也被叫做“喀拉阿米德”(Kara-Amid,“喀拉”在很多印欧语系语言中,都是黑色的意思)。7世纪被阿拉伯人征服了之后,才有了DiyarBakr的叫法,得名于当时迁徙定居此地的巴努·巴克(Banu Bakr)阿拉伯人部落,意为“巴克部落的领地”。不过Diyar Bakr指的是这里大范围的一整片地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座城市还是被称为“阿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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