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瑞典在北极圈附近设立了一家新的绿色钢铁厂，这是否标志着欧洲重工业在后化石燃料时代的重生？近日，英国《经济学家》刊文《欧洲能实现重工业脱碳吗？》（Can Europe Decarbonise Its Heavy Industry?），指出重工业长期以来似乎是不可救药的碳密集型产业，但经过持续努力，欧洲在钢铁、水泥、化工等行业都实现了长足技术突破，当前的难题是如何将绿色产能规模化。

  瑞典钢铁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但很快，瑞典钢铁可能就会变成全球上最绿色的。在北极圈附近的博登镇（Boden），一家名为H2 Green Steel（H2GS）的初创企业正在建设一座价值40亿欧元的新钢铁厂，几年后这将是欧洲近半个世纪以来的第一座新建钢铁厂。其燃料将不再是通常的煤或天然气，而是绿色氢气，由该地区丰富的风能和水力发电现场生产。全面建成后，该厂将雇佣多达1800名员工，每年生产500万吨钢铁。

  该项目的影响区域远远超出了人口稀少的瑞典北部。对欧洲大陆的钢铁和其他基础材料生产商，如水泥和化学品来说，其效应是深远的，而这些基础材料的生产直接为欧盟贡献了1%左右的生产总值。根据智囊团“材料经济学”（Material Economics）的数据，这将涉及从汽车制造商到建筑商的供应链，而建筑商占欧盟生产总值的14%。这将提高欧洲的能源独立性，还有助于气候治理，因为基础材料行业排放的温室气体约占欧洲温室气体排放量的五分之一。简而言之，就职于比尔·盖茨支持的风险投资基金“突破能源”（Breakthrough Energy）的安·梅特勒（Ann Mettler）认为，这标志着欧洲重工业在后化石燃料时代的重生。

  重工业长期以来似乎被视为不可救药的碳密集型产业。还原铁矿石炼铁、加热石灰石生产水泥、利用蒸汽将碳氢化合物裂解成组成分子，这些都需要大量的能源。除此之外，化学过程还会释放出大量额外的二氧化碳。专家们认为，削减所有这些排放要么在技术上不可行，要么成本过高。但经过持续努力，如今在成本和技术方面正逐步取得进展。欧洲正在引入更严格的排放目标，碳价格正在上涨，消费者表现出更强的意愿，愿意为更环保的产品支付更多的钱。在许多工业过程中，氢是最有希望的化石燃料替代品，几个欧洲国家已经制定了氢战略。德国推出氢气中介网络公司（，是氢和氢衍生产品的全球贸易中心。最重要的是，低碳技术终于成熟了。研究“材料经济学”的比尔-安德斯·恩克维斯特（Per-Anders Enkvist）表示，许多公司需要翻新老化的资产，这提供了一种“快进机制”。

  综上所述，这些进展使得那些发誓要在2050年实现碳中和的众多工业公司开始真金白银地进行投入，而不是只停留在嘴上。“材料经济学”已经在欧洲确定了70个项目，这些项目正在将减少基础材料工业碳排放的技术商业化。几乎每周都有新公司出现。国际能源转型委员会（ETC）的阿代尔·特纳（Adair Turner）说，去碳工业已经从“不可能的任务”变成了“能够实现的任务”了。

  钢铁行业进展最大。H2GS公司在博登的工厂巧妙地大规模结合了成熟的技术。该公司正在建造世界上最大的电解工厂之一来生产氢气。气体被泵入反应器，为“直接还原”过程提供动力：在高温下，从铁矿石中提取氧气，只产生水和海绵铁。这种材料之所以叫海绵铁，是因为它的表面布满了小孔，然后用电弧炉精炼成钢，而不用炼焦煤。在博登以南半小时车程的地方，由钢铁制造商瑞典钢铁集团（SSAB）、电力公司瑞典瀑布电力（Vattenfall）和铁矿石生产商卢奥萨山-基律纳山公司（LKAB）组成的合资企业HYBRIT正在试验类似的流程。7月，德国钢铁公司萨尔茨吉特（Salzgitter）的董事会批准了一项耗资7.23亿欧元的项目SALCOS，该项目将在2033年前将其传统的鼓风炉换成直接还原工厂（在获得足够的氢气之前，该公司也使用部分天然气）。其他欧洲大型钢铁生产商，包括阿塞洛-米塔尔（ArcelorMittal）和蒂森克虏伯（Thyssenkrupp），也有类似的计划。

  水泥生产商也在朝着同样的方向发展，尽管速度要慢一些。石灰石加热产生了该行业约60%的碳排放，而且缺乏像钢铁行业“直接还原”这类的替代技术。因此，该行业正专注于使用“碳捕获和储存”（CCS）技术在事后减少排放。许多公司正在试验一种加热过程，用纯氧取代空气，产生适于封存的二氧化碳。一些人试图用电力而不是化石燃料来加热石灰石。其中最雄心勃勃的是开发新型低碳水泥。世界第四大水泥制造商海德堡水泥公司（Heidelberg Cement）已经在欧洲启动了六个低碳项目，这中间还包括位于挪威布雷维克市（Brevik）的“碳捕获和储存”设施，以及位于瑞典哥得兰岛（Gotland）的世界上首个碳中和水泥厂。爱尔兰初创企业Ecocem正在生产使用较少熟料的水泥，以减少碳排放，熟料是从加热的石灰石中提取的中间材料。一些公司正试图从被拆除建筑的旧混凝土中回收水泥。

  化工行业面临着最大的挑战。化工行业会产生碳氢化合物，约3万种产品衍生自碳氢化合物。即便如此，这个行业也没放弃绿色努力。化工巨头巴斯夫（BASF）正与两个竞争对手——沙特基础工业公司（SABIC）和林德公司（Linde）合作，为其位于路德维希港（Ludwigshafen）的工厂开发一种电加热蒸汽裂化装置，这是一座城镇规模的工厂。该公司希望到2030年在安特卫普实现零排放。为实现这一目标，巴斯夫最近收购了荷兰海岸风力发电场的一部分，为其提供无碳电力。与水泥行业的同行一样，该公司也在认真考虑回收利用，特别是一种被称为热解的过程，即在无氧的情况下燃烧塑料垃圾，并将其分解为碳氢化合物成分。此外，很多其他公司正在构想不一样的绿色原料。一家法国初创公司AFYREN正在从农业副产品而不是石油中提取化学成分。

  当然，单凭几十个试点项目，即使是大型项目，也不足以实现绿色转型。重工业脱碳最困难的部分是如何扩大规模。必要的基础设施要么正在建设中（清洁发电），要么几乎不存在（氢气生产和分配）。绿色转型的成本仍然很高，绿色钢铁厂的建造成本仍然是传统钢铁厂的两到三倍。吸引工人可能很困难，特别是在像博登这样的可再次生产的能源丰富的偏远地区。其他几个国家的竞争对手也没有止步不前，几家印度大规模的公司集团尤其在绿色氢能源上下了大力气。“能源中心”的弗兰克·彼得（Frank Peter）提醒说，如果欧洲想保持绿色领头羊，就必须加快步伐。

  所有这些障碍都是真正的，但不是不可逾越的。H2GS公司已经说服了包括汽车制造商宝马和两家白色家电制造商伊莱克斯和美诺在内的公司签署了150万吨绿色钢铁的合同。该订单作为银行抵押，为该项目提供了三分之二的资金，其余投资来自股权投资，包括风险投资公司和工业巨头，如斯堪尼亚汽车（Scania）和梅赛德斯-奔驰。与此同时，为吸引数百名技术工人和他们的家人来到偏远的博登，H2GS公司将帮助员工在一个综合体中找到住房，由于建筑师的聪明才智，这个综合体设计建设得就像一个时髦的度假胜地。为了确认和保证另一种重要的投入——氢气，H2GS公司还与西班牙能源公司伊比德罗拉（Iberdrola）合作，在西欧建立一个生产氢气的大型工厂，未来还将会把部分氢气供应给其他工业用户。不管怎样，欧洲要想成为绿色工业的超级大经济共同体，决策层和各工业巨头都需要展现出相应的创造力和雄心。

  文章为社会科学报“思想工坊”融媒体原创出品，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832期第7版，未经允许禁止转载，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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